该文转自微信订阅号:看书有道。 文 | 谢可慧 前些日子,一个颁奖礼上,王凯有一段话,几乎让人感动得落泪,他说,最后,我还要感谢一个人,那就是我自己,我要感谢那十年中的我,无论遇到怎样的困难和挫折,我坚持过来了。我未曾放弃。那一夜,无数个讨论组里在传这句话,而那一夜,我也在朋友圈里发了一句话:多谢曾经人间冷暖,如今懂得知冷知暖。 1 我人生的第一个低谷是在十五岁,而也是那个时候,我第一次懂得你所希望的相安无事,最后不过是演变成了形单影只。 我刚进中学的时候,特别受到老师的关注。因为高,因为瘦,因为成绩好,也因为还有点才艺。你知道对于青春发育期女生最好的鼓励,根本不是奖状,而是广播台里老师念出的名字,以及文艺汇演时你永远站在第一排,你那时已经懂得别人的羡慕,也知道所有人的注目,比什么都重要。 我的急转直下来自于两件事。 一件事是莫名其妙地被“早恋”。关于这件事,我到现在都没有机会澄清,当然,那个时候更没有机会。几乎所有同学都认定了我喜欢的对象,并且值得讽刺的是,她们觉得那个男生并不喜欢我,且幸灾乐祸。老师也是这样认为。当时的班主任和语文老师对我父母说:她就是太自作多情,人家男孩子根本不喜欢她。这是原话母亲很生气,她生气于老师对自己女儿的贬低,也生气于自己女儿的自甘下贱。那个学期,我从全班第五名下滑到了20名。 另一件事是来源于我身体的变化。那一年,我从100斤胖到了130斤,不明缘由。现在,我每每看到那些戴着眼镜,穿着校服,拖着肥嘟嘟脸的女生,一甩一甩自己身上的肥肉,我都可以清晰地脑补出当时自己的样子。青春期简直对我太残忍,学生时代,对一个女生自信心的摧毁,从来不是成绩,而是形象。那个曾经被传绯闻的男生对我唯恐避之不及,而我也从来不敢抬头看他,仿佛一对视,就是一种无形的嘲笑。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那段时间的。我觉得自己特别像一个从主角变为没有资格上场的替补,我坐在冷板凳上,捂热了一遍又一遍,看到的也不过是侧目而已。但我还是特别感谢那个时候的自己,从来没有自暴自弃,冷板凳虽冷,但心始终用心温暖自己。 在没有朋友的时候,一个人去食堂吃饭,一个人去做课间操,一个人跳绳,一个人投篮。我不介意自己高高的肥胖的身材永远没有搭档,也没有人愿意搭档。我上课还算认真,因为我知道,如果我不会做题目,根本没有机会去问同学。包括老师,她后来从来没有关注过我,除了我还算不错的成绩,可以为班级在全年段前100名争得一席之地,但始终没有任何评奖评优的资格。 可我总是笑嘻嘻的,我不想用我一脸的悲伤让那些不喜欢的人得意忘形,我想用笑容感化我自己,哪怕常常一个人。 有一个任课老师很喜欢我,她若干年后碰到我,问我,为什么那时总是看我上课特别忙碌?我说:就是如果你独自在家开火,没有帮手,是不是手忙脚乱。她说,你可以找我帮忙。 我说:你有那么多学生,我不想为难你,所以依靠自己。 多年之后,有人说我看上去总是一脸咬牙切齿也要扛下所有事的样子,我说,因为只有自己是永远不会离开自己的。 2 这一段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故事。 我大学读的是本地一个二本院校,非常不知名,非常。我小时候,一旦考试成绩考坏了,奶奶总是会吓唬我:读书那么差,以后就只能读某某大学。小地方的人总是很奇怪,对外面的世界更加憧憬,所以变得神圣,而对于自己城市所拥有的一切,仿佛是没有本事跳出这个地方的人才苟且偷生的地方。 真是不巧,我就是这样在考了一个二本分数之后,义无反顾地填了本地的学校,并且至今引以为傲。 但亲戚不是这样认为。也算是一个远亲吧,她之前并不知道我在本地的大学读书,然后我们在一个很偶然的饭局上碰面。觥筹交错间,相谈甚欢。她也猜出我快毕业了,于是问我在哪里读大学,说是有好工作可以介绍给我。可当我报出学校名字的时候,她沉默了。当时,整个饭局的气氛一下子陷入了尴尬,身边的亲戚包括我的父母都不知道如何收拾场面。她说了一句:现在这种地方院校,毕业的话,工作很难找,一个月1000元都没人要。 后来,父亲说,他当时差点把杯子砸过去。他自然是容不得别人这样说自己的女儿,女儿再丑,也容不得别人的奚落。我没有说话,这场局马上就上了面和饭,然后大家吃了主食就各回各家了。 毕业后,也算是运气,同年,我研究生的成绩也不差,同时还获得了一份固定工作。当然,我选的是后者。我不想说我大四是怎样的在所有人离开校园之后,一个人睡在冰冷的寝室里,周围的人都出去实习了,而我读书、背英语,然后空了还要写各种稿子,在不确定的未来里孤注一掷。但我一直记得她的那句话,我努力不是为了反驳她,而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更好。 后来,我碰到这个远亲,她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,照样与我推杯助盏。我也从未提起这件事。但我始终记得她再次遇见我时的一脸无措的样子,一直到我和她拍了拍肩膀才化解。有些时候,你所有的底气来自于你自己,与别人能够一起坐下来谈笑风生的底气也来自于你,你抵御所有不屑最好的武器从来不是拿起盾,而是拿起武器,与她不动干戈,也交流自如。 3 我初初写稿的一段时间,也经历过一段海投。海投实际上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,就像是你突然掉进了河里,等着有人支来一根蒿拉你上岸,可是他只有一根,所以不一定属于你。 其实,我投稿还算顺利,最开始,差不多投出去五篇,能录用一篇。有一些很负责任的编辑会主动给我写信,告诉我退稿,叫我另投,当然,大多数报刊都是石沉大海。很长一段时间,我几乎快坚持不下去了,人再大的决心也是会被击倒的,更何况一个试水的。 那一年,我碰到了一个编辑,几乎成为我人生的转折点。那个时候,还没有写专栏,也没有大量的约稿,通过海投能够发表,可以激动许多天。编辑是一个很高冷的编辑,一直到现在,除了有稿件发给她之外,我们很少聊天。 但她非常尊重作者的稿件。我发给她文章之后一个小时,她就回复我用稿信息,并且给我打来电话,她的原话是:我觉得你的文章非常好,如果可以的话,欢迎多给我们投稿,你可以开一个专栏,非常欢迎。 作为一个小作者,我几乎一整夜没有睡好。倒不是自己上岸的喜悦,而是你觉得这个世界,并不会辜负你的努力,也不会因为你的默默无闻而不给予你希望。以及,你开始确定这个世界,你有遇到好人的希望,并开始努力成为一个好人。不久之后,我开始写专栏,渐渐地许多专栏也开始来与我合作。 现在,与这个编辑的合作一直都在。她时常问我,为什么一旦版面没有稿件,与我联系,我总第一时间愿意写,哪怕稿费并不高。我总矫情地说:因为想和你一样成为一个好人啊。 张爱玲说:如果你认识从前的我,一定会原谅现在的我。每一个现在的自己,其实都是过去自己的拼凑,你曾经的好,你曾经的坏,你曾经哭过,你曾经笑过,其实一直都在,并生生不息。我想说,多年之后,当你尝尽人生冷暖,你的心灵便是一个巨大的感应器,你无须控制也无须刻意体会,它应对自如,便也保你无虞。 |